專題報導

八仙事件,一把火燒出公共安全漏洞


願景工程 記者李奕昕/台北報導

 攝影/鄭清元
攝影/鄭清元

八仙水上樂園粉塵暴燃事件,造成十五死、四百六十六傷,成為全球彩粉活動粉塵燃燒災害首例,這把火燒出台灣長期以來的公共安全漏洞——政府管理大型活動欠缺風險意識及安全規範,擬定對策時無法想像人性,沒有專業人才協助,以致與真實情境脫節;災害學界批評,如何預防悲劇重演,「政府沒有答案!」

美國、日本、英國、荷蘭等先進國家舉辦大型活動時,要求活動主辦單位提出安全計畫,註記可能發生的危害,針對相關風險擬定避難動線、交通維持、醫療救護等對策,由政府審查核駁,反觀台灣欠缺大型活動安全規範,民間辦活動沒有可遵循的「遊戲規則」,公部門亦無主責機關。

許多國家有主導安全計畫的窗口,大陸是公安部、英國及愛爾蘭是衛生安全部、美國是國土安全部或各局處組成的特別活動任務小組;隨活動類型不同,各部門依其業務專業審查,例如路跑與海泳的救生及交維方式有別,醫療及交通單位會制訂規範,形成審查安全計畫的標準。

交通大學土木工程系副教授單信瑜說,若彩粉趴主辦單位送審安全計畫,才有機會評估色粉、場地等狀況,事先建立防範措施,因活動業者不具安全專業,政府應協助業者「風險辨識」,檢視可能出錯的環節。

「安全計畫的意義在於降低風險及減少傷亡!」銘傳大學建築系副教授王价巨舉例,若舉辦馬拉松,應思考沿途有無樹蔭較少的易中暑路段,因隊伍太長救援不易,可能先以擔架送至急救站,再由救護車後送,若出現大量傷病患,必須調度救護車、警消人力、醫院資源,這些都要寫進計畫,事先整備掌握應變能量。

國外不是沒發生過活動意外,2003年美國羅德島某夜店舉行演唱會時起火,引發踩踏死了一百人,雖然舞台後方有兩個出口、廁所旁有一個出口,但人群疏散習慣湧向主要消費出入口,不像電腦模擬「有洞就鑽」,因此事後美國修法規定主要出入口必須吸收場域內三分之二的人數。

日本東京車站地下街設有防火鐵捲門,偵測到煙熱會關閉避免延燒,即便符合消防法規,卻阻礙逃生動線,政府聽取學者建言,近年改採兩階段關閉,火災初期先下降一半,以利快速疏散人群。

警察大學消防系教授、國家災害防救科技中心人為災害防治組召集人簡賢文說,公共安全思維要有「人文想像」,分析人的習性,才能提高面臨災害的存活度,否則法規只是藉口,例如夜店出入口不能只掛個小標示,應以LED人形圖樣做滿整面門,安檢聲色場所不能僅書面審查卻不看現場,必須想像有人可能爭風吃醋在樓下縱火。

反觀八仙樂園平時演練合格,卻是針對玩水而非彩粉趴,還出租半封閉泳池舉辦活動,未對焦真實情境,也沒有設想人群的避難疏散。

銘傳大學都市規劃與防災學系副教授馬士元說,八仙最大風險是溺水及墜落,或遊客突發心血管疾病,即便業者做好萬全準備,但彩粉趴已脫離水上活動範疇,改變泳池原始用途,政府應建立安全評估方法,協助業者設定正確情境。

他解釋,各類活動有不同性質,相較小型的花博,世大運更要繃緊神經,必須設想可能遭恐怖攻擊,但政府的八仙檢討報告聚焦在大量傷病患處理,欠缺前端的風險預防機制,「怎麼評估安全或不安全,政府沒有答案!」

英國的民間安全顧問公司產業蓬勃,大企業多有自己的安全部門,可協助主辦單位評估活動安全,連公部門辦活動都會找顧問公司,相關產業釋出不少職缺,帶動五所大學開設災害課程,培養公共安全人才。

英國考文垂大學災害管理暨應急管理助理教授陳永芳說,台灣高等教育不成熟,不止缺少災害學專業系所,連防災教育的通識課都沒有,因畢業學子找不到安全產業工作,成為培訓專業人才的瓶頸。

專家期許八仙事件成為台灣強化大型活動安全的契機,消防署災害管理組前組長林金宏說,不能期待災害百分之百不發生,民眾必須具備風險意識,為自己的安全負責,主辦單位不應把收入當作唯一考量,政府也要建立完善法令,社會集體氛圍才會改變,認知「安全應凌駕在娛樂之上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