採訪側記/記記者
願景工程 特約記者朱麗禎
從開始採訪至今,記者身分從大學生轉換至職場新鮮人,採訪的最後一天,剛好滿627八仙事件一週年。隨著身分的轉變,我和芷凌因邁入不同階段而變動,最顯而易見的是拍照場景。
起先,是在陽光民生重建中心,隨著採訪的難易程度提高,輾轉到了三總及馬偕醫院。在馬偕醫院同時也認識其他傷友、物理治療師、職能治療師、社工等,讓報導增添專業燒傷知識,不僅囿限於原受訪者而已。記者進入職場後,無法在平日下午時段陪同復健,攝影場景轉換到咖啡廳和餐廳,芷凌租屋後,也從公共場域進入私人領域。
讀者跟著報導的時空前進,場域的改變讓報導更貼近傷友真實生活。過往採訪時,芷凌曾和我抗議報導過於真實,在最後一次採訪,我們頗析這份真實源自於也許大眾並不想知道過分細節,因為畫面太衝擊或是離自己生活太近又太遠;太近指的是你我重複的日常生活,太遠則是無法和傷友的燒傷經驗產生共鳴。所以這份真實反而不似八卦週刊透過窺視明星背後尋常生活,民眾可以從中得到議論快感《結痂週記》給的真實記錄,多的是傷友的憂愁、憤恨與無奈,而沒有人是喜歡不斷看到這些負面狀態(且因道德觀之故又不能加以評論,少了討論的興味)。
在〈學會不拒絕〉中,有這麼一段:
每個人都有為了長大必須經驗的事情,有的人可能是失戀、是喪父、是被罷凌,她則是被火紋身,每一次療傷完成後,面對挫折都會更有力量。
當記者試圖去消化芷凌的話外之音時,突然發現彼此對於重大事件發生後所學習到的道理,是相似的──經歷挫折後將更有力量。撰寫當下的心情時毋寧是激動的,激動於彼此宛如平行的生命經驗因此交會,彼此是背景相異的個體,卻在經歷不同事件後擁有共同心得,忽然報導不再是為他者之作,而是為彼此共同生命經驗而書寫。
我為彼此生命交會的時刻而感動,卻也不斷質疑自己,究竟筆下的楊芷凌是真實的她還是記者想像的;在記者面前的她展演的是八仙事件的傷友形象還是真實的楊芷凌?報導無異是瞬間的觀點,再如何客觀的紀實也僅是試圖接近真實的嘗試而已,透過報導了解受訪者的讀者,認識的也許是所再現的受訪者,而當讀者有機會認識她本人,可能會對她有不同認識。記者雖是記錄他者,但同時也是記錄己身,撰寫報導時必須細膩回想當下採訪感受,成為讀者的知覺延伸,盡量重現受訪者本人,並去勾勒她的情緒,讓讀者經歷與眾不同的人生。而經歷他者人生的重要性,就在於跳脫對傷友的刻板印象,理解後,也才有可能尊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