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瑞元:提高機構補助 別用孝道綁架年輕人
聯合報與願景工程基金會五月中推出「照顧殺人」專題報導後,衛福部次長薛瑞元接受專訪時回應,正在規畫提高失能者入住長照機構的補助,由現行的一年六萬(每月五千元)提高到兩倍十二萬元或三倍十八萬元,兩個考慮:一是依失能等級或齊頭式補助,二是連同身心障礙機構補助一起考量,正由長照司及社家署評估中。
薛瑞元說,照顧殺人的悲劇,每個家庭背後都有一段故事,而且每個故事都不一樣;從這些悲劇中是否可以抽出共通的通則?不見得可以,因為這涉及被照顧者、照顧者的關係,還有照顧者與其他家屬之間的關係,為何讓她/他獨自承擔?周遭社區的支持度是不是足夠?他說,衛福部目前沒有進行個案研究,很難歸因。
專訪在疾管署會議室進行,協助處理疫情的薛瑞元看來疲憊。
「照顧殺人」專題中指出,重度失能的照顧,兩小時翻身、不時拍痰等,已超過家庭負荷,但「送機構」卻不在現今長照2.0的公平選擇之中。目前機構補助平均一個月五千元(平均收費動輒四萬元起跳),若能比照居家服務的補助額度一個月最高可有三萬多元補助,那麼家屬再出數千元就能負擔得起機構服務。
薛瑞元也提醒,機構的照顧品質還有待改進,「有些傳統機構,老人住進去,退化愈快」,好的機構應該讓長輩活動、保住原有的功能;但民眾面臨的問題是「好的機構很貴,民眾負擔得起的,品質差」;但全世界長照機構都面臨相同的問題:「服務愈來愈貴」,各個政府也尋求辦法,但看起來是無底洞;問題也在於,政府給了補助,機構就提高收費。
「我們現在(民眾選擇送)機構是一年補助六萬,六萬我也是知道是很少啦,平均下來一個月才五千塊。」現在想要做的是讓選擇機構家庭的補助是與失能等級掛勾,失能程度重的,補助多些,讓選擇機構的家庭不會負擔太大。
薛瑞元指出,很多民眾對照顧的觀念還需要時間改變,例如傳統觀念是希望家人自己,他舉朋友為例, 為父母請了外籍看護,「兩月就換一個」,最後知道原因是父母不喜歡被外人照顧, 想要兒子、媳婦來照顧。但是「年輕人有自己的工作啊,不可能這樣」。
薛瑞元說,第一個要改變的是孝道觀念,「不要用孝道綁架年輕人!」第二是「照顧不離職」,儘量不要為了照顧,放棄自己的生涯規畫,第三是「新家人關係」。
他舉例,比如「照顧不離職」,花一點錢,多用一點長照2.0的服務,維持照顧者自己的前途及人生,保有自己的生活;但是社會對照顧的要求,常是女性、收入少的家庭成員來專責照顧,其他人出錢。
「孝與不孝,帽子一壓」就有人成了照顧者,但是「家人給的支持可能不能一直下去」,兄長公司倒了等等,「長期照顧就是很多風險、現實的變化」。
他也反問:「什麼叫最好的照顧?不要廿四小時陪著、讓老人家保持原有的能力,能自己的生活、走出門,才是最好的照顧。」所以現在要給老人家新觀念,提倡「新家人關係」:朋友、鄰居這些關係是未來最重要的支持,這樣北漂的子女才能比較放心,照顧讓專業的來,子女就是打電話問安、常回家探視。
薛瑞元也承諾,有家暴史的家庭選擇照顧者時,長照專員應可以勾串保護司的家暴資料,如果曾有家暴史,臨老「只有兩人(獨自)生活,風險很大」,勾串資料後,如果家庭中也沒有其他人可以接手照顧,社安網就介入處理,隔離開來,評估送機構照顧。
衛福部長照司副司長周道君一旁補充,長照中心照顧管理專員評估完照顧需求後,再比對家暴資料。薛瑞元說,收案的照專及到宅服務的居服員都要受一點訓練,有能力「辨識家庭裡是否發生家暴」,透由通報,讓保護社工介入。
許多照顧悲劇的家庭拒絕外界協助,執念「家人就是要自己顧」,或是打了長照專線1966,評估後又不使用。依衛福部統計,長照2.0覆蓋率約五成五,還有四成五的長照需求家庭未使用。薛瑞元指出,這些不使用長照2.0的家庭「為什麼不用」的原因,是很值得了解的問題,應該「了解照顧家庭的期待是什麼」。
周道君解釋,評估就算開案,但案家卻停用時,照專會了解原因,統計顯示原因包括:死亡、失能惡化住進機構、轉請外籍看護等;目前一名照專負責250至300位個案,非常辛苦。
對家庭照顧者的負荷,薛瑞元說,給家照者的支持方案,未來會以照顧者的需求,再擴大積極的輔導。
「不知道他的期待, 就必須去了解。」如果是高負荷的照顧者又拒絕協助,「必須進一步理解為什麼」; 但有種情況是,對服務的期待「足歹講」,如同餐廳的好惡是非常個人的。
台灣正面臨少子化,有一天家人照顧者勢必不會是長照主力。薛瑞元說,解方在於團結力量大,家庭照顧是「一對一」的照顧,未來走向「一對多」是必然。
「我有一個夢想」,他希望,規畫「共居住宅」,配有服務的老人住宅,內政部次長花敬群設法解決都市的共居住宅;薛瑞元則是著眼鄉村。
他說,鄉下大半是散居,必須長者集中一點,才能有效地提供「一對多」服務;這應搭配「村落再生計畫」,鄉下房子老舊,也沒有無障礙設施,「但這項對未來期待,牽涉多少部會?」
但是,他說,老人家安土重遷,很難離開原有住宅,這需要社會文化的改變,這又需要時間,「我這輩子是看不到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