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伃均

1994年生
47%灼傷
台北市,學生。

鄭伃均(八)年節,與家人團聚的時光


願景工程 特約記者江佩津

過年出遊,伃均拍下自己穿著壓力衣的雙腳。 鄭伃均提供。
過年出遊,伃均拍下自己穿著壓力衣的雙腳。 鄭伃均提供。

伃均如期在過年前出院返家,出院前還開心地跟醫院中的醫生、護理人員合影留念,43天的住院日子,每次手術後需要嗎啡止住疼痛、漫長的復原,以及不能偏廢的復健行程,對身心帶來了許多負擔,但醫護人員的悉心照顧依舊溫暖了伃均與家人們的心。

「重建很辛苦,但你們都會盡力讓我不痛,還會逗我笑、幫我分散注意力。」伃均滿懷感謝地說道。

距離八仙事件以來,已經過七個月,哥哥說道:「七個多月了,雖然很苦,謝謝有大家互相關心,這一路走來不孤單。」

農曆年節裡,台北陽光普照,伃均穿上壓力衣,讓手術後的疤痕努力不要那麼張狂地生長。

搭上捷運,在台北到處走走,陪著多年在國外生活的姐姐逛逛。

「姐姐還沒看過ATT4Fun,所以就陪她去,因為姐姐在台灣也沒剩幾天,她想幹嘛就陪她幹嘛。」

原本在事件之前,伃均的夢想就是跟姐姐一樣,畢業以後到澳洲工作。在念書的時候,伃均就會到外面去打工、賺零用錢,笑說:「因為這樣買自己的東西就不用跟家裡拿錢。」以前做過餐飲業但很消耗體力,所以轉至補教業,只是姐姐提到如果到澳洲工作,一開始都還是做勞力較為吃重的工作為主。

姊姊的手和伃均的手。  鄭伃均提供
姊姊的手和伃均的手。  鄭伃均提供

「過年的時候人還是很多,出去沒辦法逛一天,可能半天就累了。」伃均說,還去松菸看了海賊王的展覽。

年節是全家團聚的時刻,在經歷過八仙後,更是想要珍惜可以聚在一起的時間。放完年假後,姐姐就要返回澳洲,伃均說:「現在想說就先陪姐姐,她回去會有點捨不得,家裡會變得比較安靜,至少她在的時候多一個聲音,她會一直念我說『手要動啊』、『不要一直躺在那』。」把忍不住想要偷懶的伃均挖起來。

當姐姐在家,不時就會對伃均說:「來,來凹手。」認真的模樣,讓伃均直呼好可怕,但還是乖乖地把手交出去,然後被凹得哀哀叫,只要姐姐想到,她就逃不掉。但也是因為姐姐這樣的嚴格,讓她在自醫院離開、回到陽光復健之間的空檔,仍可以(被強迫)繼續保持每日的功課,透過手術與復健相輔相成,讓她有一日能夠回到那個陶醉在陽光中、太陽的孩子一般的自己,繼續著每天的進步。

鄭伃均(九)繼續著每天的進步


願景工程 特約記者江佩津

用復健黏土做手部的推拉。 伃均媽媽提供
用復健黏土做手部的推拉。 伃均媽媽提供

穿著帽T、腰間綁著格子襯衫,伃均神采奕奕地踏入陽光復健中心,今天的伃均不用媽媽在旁邊攙扶,就可以自己走到位子上,臉上妝點著唇彩,跟住院時素淨的樣子截然不同。

「在醫院的時候就比較邋遢一點。」她害羞地笑著說,尤其是手術後無法洗頭,時常油著頭,後來直接以頭巾綁起,或是受不了的時候就請醫院樓下的美容人員上來洗頭。現在回家,傷口復原狀況不錯,經過假期,整個人心情也輕鬆許多,再加上能夠回來跟陽光與朋友一起談天復健。

「做完重建手術後,傷口真的少很多,原本水泡很多、會一直長,現在只剩下開刀還沒好的傷口,也比較不會再另外長水泡。」伃均談起手術前後的差異,現在沒有開過重建手術的左腳膝蓋仍有許多傷口、水泡,手術過的右腳僅剩零星幾塊。

原本無法抓握的右手,現在也進步許多。「剛睡醒,比較硬。」努力伸展右手,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。「之前要一直換藥,換藥就要花兩、三個小時,現在一隻腳傷口少很多,大概一個多小時就好了,還是請家人換,因為自己慢慢換的話要很久。」

過年後,回到陽光復健已經是第三天,身體上已經可以明顯感覺到差異。

「回到家會偷懶、沒在復健,回來陽光才比較軟Q,差很多,第一天來還滿硬的。」

  

現在復健的重點,主要是加強手部,分作被動與主動的復健方式。「綁手」是被動地進行復健,把手肘彎起至緊繃甚至疼痛的地步,然後用繃帶綁起,維持一段時間,讓緊縮的關節可以伸展開來;另一種,就是使用「復健黏土」,主動地進行手部的推拉、較為精細的動作。「老師說主動去做,恢復會比較快,比被動還要好。」

見到重建手術後的成效不錯,每次復健都陪在旁邊的媽媽也鬆了口氣,但同時也希望可以催促著她再把其他傷口較嚴重、上次來不及開的部位繼續手術,希望可以趕上今年九月份的開學,不會因為手術而中斷學業。「畢竟還這麼年輕。」媽媽說。

伃均雖然也對手術的成果表示滿意,但談起再次手術,仍有所遲疑,伃均說:「有在想,但覺得真的好痛所以猶豫,狀況好很多了,但是想到我的皮,又要再痛,實在好懊惱。」

手術的成果並非沒有代價,為了把右腳、右手、左手臂三處的傷口重新植皮,取了原本沒有燒傷的背部皮膚,因為面積不夠,還取到了大腿皮,帶來的後果是本來不會癢的背部,因為取皮而發癢,而且還是自己抓不到的背。因此每次癢一發作,她就只能跑去請人幫忙,喊著「救我救我」,希望能趕快緩解不適。

「其實睡覺的時候不會那麼癢,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睡不好。現在還有在吃藥,痛的時候就趕快吃止痛藥。但不是手術的關係,是會一直抽痛,就很難過,覺得麻煩、覺得歹命。」伃均苦笑道。「而且一直都這麼難睡。」

一邊聊著煩惱,一邊進行復健,每日的推和拉,都是讓自己可以重回生活的努力,並持續地進步著。

鄭伃均(十)一切只會更好


願景工程 特約記者江佩津

復健中的伃均,右手用繃帶纏成握拳貌。/ 伃均媽媽提供
復健中的伃均,右手用繃帶纏成握拳貌。/ 伃均媽媽提供

重建手術出院兩週後,伃均再度回到診間報到,不太意外地,醫生說沒有重建的左腳還是要儘快手術,第二次了,面對再次住院,伃均沒有太多掙扎,就點頭答應。

「醫生覺得傷口還太多,長不好。」伃均說,「還有發炎。」

在復健室內,伃均進行著右手的復健,用繃帶纏成握拳貌約十五分鐘,右腳掌也沒閒下來地套上輔具,把因為疤痕生長而總是會翹起、無法著地的腳趾再凹回原本的樣子。

左腿的壓力衣底下,隱約還有紗布及滲血的痕跡,相較之下,開完重建手術的右腿,反而傷口少上許多。「左腳都是傷口,右邊開刀植自己的皮以後反而比較好,左腳一下就是水泡變傷口,一直換藥,醫生說換藥要換到什麼時候,有傷口就有感染的機會。」

前一天,伃均跟媽媽回到學校裡找老師諮詢能否如期畢業,因為這場意外,大學三年級的課程暫時無法上、考試也無法考,看來要延畢。媽媽提及,雖然現在外表與正常人無異,可以行走,但仍無法久坐,課業也無法如想像中順利進行。「畢竟她還是一個不是正常的人,看外表會走,但無法就靠這樣判斷。」媽媽說,「我就說不要想太多,現在就復健,畢不了業就延畢,現在她也沒有體力去上一整天的課,所以就慢慢修回來吧。」

相較於兩個月前決定手術的掙扎,因為看到這次重建後的成效,也為了可以早日回到學校繼續學業,這次面對入院,伃均看來不若上一次難受。

媽媽說:「我叫她自己決定,不給她出意見。現在想開了,第一次掙扎,第二次就隨便了。」

伃均說:「沒辦法,因為傷口真的很多,而且反正都要做。」

復健師在一旁,指導伃均拉弓箭步,可以拉大腿小腿後側還有腳板,以及在椅子上維持跪姿,把膝蓋僵硬的疤痕拉開。媽媽提及,去年八月份出院後初次到陽光,就是做這個動作。「現在就像她自己說的『重新再來』,已經很久沒做這動作了,現在要重新做,是怕疤又硬了所以要弄軟。」當時同期的傷友如今都已經畢業,週五的下午,復健室的人數比起在這裡與伃均碰面的十二月中少上許多,多半是傷勢較為嚴重、較晚出院的傷友。

在一旁看著伃均復健的媽媽,說:「他們復健就是這樣,對我們簡單的事情,他們都要做。」

治療師換了一個姿勢,彎曲一腳,然後俯身向前。治療師說,這是瑜伽的動作,伃均隨著指導慢慢下彎,上半身貼到腳上,「這可以拉到很多身上的部位,背也可以,兩個、三個關節。」看到伃均的柔軟度很好,治療師問起是不是有運動的習慣,才知道伃均國中時就喜歡打籃球,身體的記憶仍在。

復健不是沒有效果,畢竟以前復健過,腳的柔軟度還有一些,醫生也說,就算手術也不會全部從頭來過,只是得再復健。

媽媽說:「醫生講的都很好聽,只會讓你更好,哪會讓你更壞?怎麼會重新再來?畢竟已經可以彎了,之前走路都直直的。剛開始開刀後不敢彎,但彎彎看,才發現真的可以,好像就是因為復健過,慢慢來、慢慢來,會再恢復。」

治療師說,下課,走下診療臺,一點一點地,伃均踏出的步伐又大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