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住未婚媽媽的不是政府 而是性產業
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後,各國性工作者均遭到嚴重衝擊,日本、台灣許多風俗店都被迫歇業;因生活困窘進入性產業的女性、單親媽媽該如何營生?她們不堪疫情的脆弱狀態,其實正反映出弱勢女性長期遭社會保障排除在外的結構性問題。小花(化名)19歲時,與在新宿認識的牛郎奉子成婚。婚前原本是做醫療領域的辦公室行政,但男友建議她離職,所以結婚時,她辭去了工作。可是婚後不久,她就被丈夫拖累。
丈夫的工作不穩定,月收入12萬日圓左右,但他還將少少的錢花在吃角子老虎。小花懷孕時,也得為生活費絞盡腦汁。
娘家雖然就在附近,但是生活也不寬裕,還有個年幼的妹妹,她得不到經濟援助。因此,她在一家性服務者全為孕婦的另類情色店裡,一直工作到生產前。
孩子出生了,丈夫惡習不改,她每天都得為明日的生活費發愁。於是產後僅一個月,她重操舊業。
一年後,她與不可救藥的丈夫離婚了。兩人住在提供給低收入戶的政府住宅,因為都是她在養家,而且孩子還小,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丈夫該離開。誰知丈夫的回應出乎意料,他以「房子的名字是我的」為由,將小花和年幼的女兒趕走。
如今,小花與新男友一起帶著孩子租屋。
雖然她中午才上班,但是從事建築工作的男友一大早要出門,所以她早上六點就得起床忙碌。要上班的一個半小時前,她叫醒女兒,做各種準備。孩子還小,有起床氣,小花只好一手抱著女兒,一手做早餐,同時還煮好要帶去幼兒園的晚餐。剩下的飯菜以保鮮膜包好放進冰箱,很有主婦的樣子。
讓女兒吃完飯後,她開始準備上班。換好衣服,黏上假睫毛,容貌逐漸從母親變成女人,從黏假睫毛那一刻開始,她彷彿從母親切換到女人模式。化完妝後,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從原本的沈穩,轉變為嬌嗲的工作模式。
小花說:「這份工作不長遠,到25歲就該退休了。辭職後,我想去賣保險。」接著她輕鬆地說:「這種工作賺得多。要是以後我女兒說想做這一行,我覺得我會同意。」
貧困不僅是沒有錢,也是缺乏教育、資訊等資源的狀態
日本NHK特別採訪小組針對年輕女性日益嚴重的貧困問題展開採訪,並於2014年1月在「現代特寫」(Today's Close-Up)節目播出,主題為「看不見明天——日益加劇的年輕女性貧困」。
我們希望能將貧困女性的情況記錄下來,向社會發聲,於是來到東京郊外的一家性服務派遣公司。
接待我們的是還不到30歲的男性老闆,名叫三上(化名)。他大學念企管,看起來像是年輕企業家。
包括各分店在內,全公司共有200多位小姐,年齡大都在20至40歲之間。由於公司為員工提供的後援做得很到位,大受好評,所以不斷有人上門求職。
我們詢問三上店裡女性的特點,他一口氣說出這幾點:
・人際關係斷裂(與父母不合、被家暴、受虐待、沒有朋友)。
・不具備適應社會的知識。
・對性放得開,不排斥性產業。
・很多人有憂鬱症等精神狀況。
・年紀輕輕就有了孩子。
・糊裡糊塗地欠了債。
・對安眠藥等處方藥有依賴。
「性服務派遣公司」:從工作、育兒援助到居所,一條龍服務
性產業成為生存的最後希望,如此諷刺的社會現況,對於到底應如何改善社會保障策略,提供了思考契機。
與政府勞動環境的落後相比,受訪的性服務派遣公司備有可即刻托育的幼兒園,還替無住處或因租金太貴而租不起房子的女性,在公司附近備有40間宿舍。
對於不得不工作的單親媽媽們來說,「工作」、「育兒援助」與「居所」,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三大要素。若要指望政府單位,得同時跑好幾個部門、辦理各項手續。可是在這裡,生活所需要的環境與支援,全都一步到位。
日本女性很難達成經濟獨立,這在很久以前便已眾所周知
日本平均每三名單身女性,就有一人深陷貧困。「女性貧困」被稱為「看不見的貧困」,她們絕不將困窘表露在外,就像身穿白色蓬裙洋裝、每天去便利商店打工、住在網咖的彩香,和總是妝容精緻、工作幹練,在家卻只靠冰咖啡果腹的小愛。女性貧困的情況的確難以被發現。然而一直以來,我們又是否想要去看見?
兩性之間的薪資差別、女性非典型僱用的比例居高不下、有工作的單親家庭貧窮率為率為世界之最,這些都絕不是現在才發生的問題。
這是沒有終點的惡性連鎖:家庭關係斷裂、社會資源潰敗、穩定工作無望,年輕貧困女性孤立無援,或是投靠更邊緣的性產業;而她們的小孩長大之後,又繼承新的貧困家庭……
此選讀摘自《女性貧困──負貸、漂流、未婚單親,陷入惡性循環的貧困女子》
作者 日本NHK特別採訪小組
出版 寶瓶文化
(部分內容經小編刪修)